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集安人讲集安事丨江上烟波

发表时间:2025-04-10 09:28

人活到一定年纪,就喜欢寻根。他想弄清楚自己的祖先究竟住在什么样的环境里,他们曾经怎样生活。他要弄明白一些事情,在他出生前,不曾经历过的,以此延展生命的长度。

我爷爷的奶奶带着我的两个太爷爷从山东一路要饭要到东北。一个女人,带着两个孩子,转徙数千公里。我们无从知晓,他们这一路经受了多少饥饿的折磨,露宿荒野的凄冷,风霜雨雪的拍打,又忍受了多少辱骂欺凌,见识了多少人情冷暖,才一步步,从沿海的平原,走进山高林密的山区。

有许多次,都想着回山东老家看看,从家谱上延伸出来的枝丫,要循着足迹,看看曾经滋养过家族的土地。

地名记在爷爷的脑子里,却也只剩了一个地名。没有熟悉的人,没有可供回忆的村落,没有见证历史的古木。回去找谁呢?看什么呢?人非物非,只余下那个地名。它虚无缥缈,如真似幻。可仍旧牵引着我,勾动我寻根的心。

也许是在水边住惯了的缘故吧,来到东北,依旧要选在水边定居。沿着鸭绿江逆流而上,择一处山清水秀,乐一世衣食无忧。良民,位于青石上游。此“良民”,并不是日本侵占东北后殖民屈辱的见证,早在1929年《奉天通志》中就有记载:辑安分八区,第八区政府所在地为良民村。

我的爷爷和我的父亲都在良民出生。几辈人的经营,终于在这里扎下了根。青石要修建水电站,良民正好在要建造的大坝上游,如果大坝建起来,整个良民都将被淹没。移民,刚刚扎下根的人们背起行囊,再次成为了无根的浮萍。中国人骨子里安土重迁的观念根深蒂固,倘若不是实在迫于无奈,谁也不愿远走他乡。一旦离去,家乡便只能存活于记忆里,穷极一生,再难回归。

高中暑假的一天,父亲开着三轮车,载着我和母亲,要去良民。这个我听过无数次的名字,终于要在我的脑海里形成一片现实的村落,出发时,我还是很兴奋的。一个多小时后,三轮忽然舍弃三车道,拐进一条狭窄颠簸的土路。我和母亲在车上左摇右晃,忽上忽下,身上的肉剧烈抖动着,胃里的食物急遽翻腾着。小路沿着山向上,弯道像胳膊肘一样折叠,三轮车喷出墨汁似的浓烟,上气不接下气地向上攀爬,真怕哪口气没上来,我们就要连人带车滚下山坡。好不容易爬上山巅,再辗转向下,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。待到达目的地,身上已经汗透,手脚也没了一丝气力。

缓过神,抬眼远望,一面巨大的镜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。朝鲜的山,隐隐约约,矮小朦胧,像水中的一座小岛。江畔零星散落着几户人家,稀疏的炊烟缥缈无依。

江水老绿深邃,水下,曾有一座村落,那是游子们心心念念的家。

当时的我,想也想不清为何会有人把家安到这样偏僻的山沟里,为何父亲要翻山越岭来看一看早已淹没的村庄。

上周,我开着车,拉上父亲母亲,妻子儿子,在东拐西绕的山路上行驶了一个时辰,来到良民,站在水边,看了良久。

张福有在《高句丽第一个平壤城在集安良民即国之东北大镇――新城》一文中说:“通过综合分析历史文献和到集安实地调查得知,高句丽第一个平壤城乃集安良民古城,即国之东北大镇,当时称为新城。”也就是说,被淹没在江水中的不仅仅是良民这座村落,更有高句丽时期的都城遗址。

儿子挑选着薄片的石头,交给我,让我打水漂,我用力撇出去,石头在水面上留下几个水花,便沉入水中。江风鼓动着江水,一波波浪涌过来,水花早已不见踪迹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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